第二天早上,曲捷径一到公司就接到谢顶气急败坏的电话。
“臭婊子,你赶紧来派出所一趟。”他朝曲捷径吼道。
“去派出所干嘛?”曲捷径明知故问。
“你还敢装蒜?”
“我不知道你说什么。”
“别啰嗦了,你赶紧过来。”
她心一慌,赶紧挂了电话。吴志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,问她:“你怎么这样对待客户?”
“不是客户。”
“那是谁给你打电话?”
“谢顶打来的。”
“谢顶?”吴志一想,又问,“那不是你的贵人吗?你怎么撂他电话呢?”
“他不找我谈保险。”曲捷径低声说。
“打电话过来不谈保险,那他找你干什么?”
“他让我去派出所。”
一提派出所,吴志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又偷东西了,然后问:“你又偷别人的钱了?”
“没有。”曲捷径不敢让他知道昨晚的事情。
“那他叫你去派出所干什么?”
“我怎么知道呢?”
“这就奇怪了。”吴志说,“你没干什么坏事,他叫你去派出所干什么呀?”
“也许他打错电话了吧。”
她刚说完,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。肖窈的位置离门最近,听见响声就跑了过去。
打开门一看,外面站着两个便衣。
肖窈问:“你们找谁?”
两便衣掏出证件,向她出示说:“我们是派出所的,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叫曲捷径的人?”
“是的,你们找她什么事?”
“我们找她谈谈,她人呢?”
肖窈指了指办公角落里的曲捷径,说:“她在里面。”
两人径直朝她走过去,问:“你就是曲捷径?”
“是的,你们找我什么事?”
“我们是派出所的,请你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“派出所?”曲捷径问,“谁派你们来的?”
“谢局长。”其中一个便衣说。
“谢顶?”曲捷径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,但她却问,“他叫我去派出所干什么?”
“你是不是偷了我们局长的钱?”
同事们听了,大吃一惊。
肖窈走过来,问:“我不是刚借了钱给你吗?你怎么当上小偷了?”
大家一下就议论开了。
看着同事们对自己指指点点,她憋着劲说:“我没偷钱。”
“派出所的人都来了,你还狡辩?”吴志不信。
“我真的没偷钱。”
但事实胜于雄辩。其中一个便衣向她甩出几张照片,问:“你看看这是什么?”
曲捷径拿起照片一看,吓了一跳,然后问:“你们从哪里搞来的照片?”
“你别管我们从哪里搞来,只需要回答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?”
照片上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就是她从谢顶裤兜里掏钱的全过程,每一个细节都拍得很清晰。但照片上却看不见谢顶的光屁股,以及他打呼噜的丑态。
事实就摆在眼前,她不得不承认照片上的人确实是自己。
“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便衣把照片放回兜里,掏出手铐就把她扣了起来。
她还没来得及反抗,两便衣就把她押了出去。
”吴志,我没偷钱。”她回头朝呆愣着的吴志喊道,“你要相信我。”
“快走,别喊了。”便衣推着她,说。
很快,她就在大家的惊叹声中被推下了楼。
肖窈问吴志:“曲捷径怎么变小偷了?”
“我怎么知道呢?”
郝权问他:“你怎么把小偷招进来了?”
“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小偷呀。”
吴志就曲捷径是小偷的话题,马上召开了一个会议。
会上,他问大家怎么办。
“人都抓进去了,还能怎么办?”郝权说,“派出所说了算,该怎么就怎么办。”
吴志说:“她挺惨的,要不我们凑点钱赎她出来吧?”
“凑多少钱?”郝权问。
“我现在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钱,要先问问派出所才行。”
几个新来的员工,纷纷表示没钱支持曲捷径。只有几位资历比较老的员工同意凑钱,但是也表示筹款金额不能超过自己的底线。
“行,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派出所。”
散会之后,吴志马上就给派出所打电话,但是重拨了好几次也没人接听。
那时曲捷径被关在一个类似狗笼的地方,身边还站着几个手持冲锋枪的警察监视着。
一位看起来有点像狗腿子的人对她严声喝斥:“你胆子够大呀,竟敢偷我们局长的钱。”
“我没偷他的钱。”曲捷径极力狡辩。
“证据齐全,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那人一说完,就让手持电棒的人电了她一下。
曲捷径虽然呆过看守所,却从没享受过电棒的按摩。猛然被那玩意电一下,她顿时大叫起来。
“老实招来,你为什么偷钱?”那人朝她大喝一声。
“我真的没偷钱。”
“不招供,再电她一下。”那人朝旁边的人挥手,让他再给曲捷径一棒。
“滋滋”两声,电棒在曲捷径身上射出一团火花。她疼得叫苦连天,连忙向那人求饶。
“你再不招来,马上又给你几棒。”那人威胁她说。
“我没偷钱,”曲捷径喊道,“我只是拿了点辛苦费。”
“什么辛苦费?”
人命关天的时刻,她顾不了别人的眼光,马上说出了真相:“我陪他睡觉应得的辛苦费。”
“废话,我们局长怎么会跟你睡觉?”
“你可以问他。”
“不用问,我也知道他不可能跟你上床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曲捷径说,“你又不是他。”
“我们局长看不上你这样的女人。”
“他有没有跟我睡觉,你去问问就知道。”
“不必问,我也知道不可能。”
那人一口咬定谢顶不会找她上床,要求她立刻招供偷钱的事实。曲捷径经不起电棒的折磨,最后只好承认了真相。
她原以为招供之后就能出去,没想到几分钟之后就被关进了狗棚子。那地方关的都是猎狗,一看见她就大声吼叫。
曲捷径吓得两腿直打哆嗦,问看守人为什么把她关在这里。
“我只负责看守,不知道原因。”
她蹲在狗棚子里很难受,让看守人把她放出来。
“没上级允许,我怎么敢私自放你?”看守员说。
“我没叫你放我出去,只叫你把我从狗棚里放出来就行。”
“这事我做不了主。”
“谁做主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帮我打听一下。”
“现在这里没人。”
曲捷径只好作罢。
过了一会,她感觉四肢有点麻木,又叫看守帮忙打开手铐,让她活动一下。
“你真可笑,我怎么能给犯罪分子开手铐?”看守瞪了她一眼。
“我不是犯罪分子。”曲捷径极力为自己洗脱罪名,“你要相信我。”
“我相不相信你没用,这事不是我说了算。你去找谢局长说吧,我只负责看守罪犯。”
“我现在出不去,怎么找他?”
“叫你家人找他。”
“我家人不在这里。”
”那就找亲戚朋友。”
她突然想到吴志,然后让他帮自己打个电话回公司。
“我不能帮罪犯打电话。”
“我说了我不是罪犯,你为什么不信呢?”
“你是不是罪犯不是我说了算,要看上面怎么判。”
“谁来判?”
“谢局长判。”
一听是谢顶说了算,她又叫喊起来,说自己是被冤枉的。
“你别喊了,这里除了狗,没人会理你。”
她还是大声喊了一会,除了旁边的猎狗向她吼叫之外,没有一个人理会。直到中午时分,狗腿子模样的人才来看了一下。
狗腿子问:“你有什么要说的?”
“我要见谢顶。”
“我们局长没空。”
“他什么时候有空?”
“我要先问问他才知道。”
“你赶紧去问。”
“他现在不在单位,你耐心等着吧。”
“还要等多久?”
”那要看他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她又要求见吴志,但那人没同意,而是说:“你就别想着出去了,好好在里面呆着吧。”
“这里这么小,我呆着难受。”
“那也没办法。”狗腿子向看守使了个眼色就走了。
一刻钟之后,有人送来一个饭盒。看守接饭盒子,就让她吃饭。
“我这个样子,怎么吃饭?”她看着动弹不得的四肢,说。
看守找来一张凳子,然后把饭盒打开放到凳子。让她把嘴从狗棚的栅栏里伸出来,将就着吃一顿。
曲捷径惊得长大了嘴巴,问他:“你把我当狗?”
“不是我把你当狗,而是你现在只能这样吃饭。”
“我不吃。”曲捷径不想糟蹋自己的尊严,赌气地说。
“随你便。”看守把饭盒盖上,站一边不再理她。
没过一会,曲捷径就饿得咕咕直叫。她只好求看守打开饭盒,让自己吃点东西。
“你顶不住了?”看守转过身来问。
“饿死我了。”
“你自找的。”看守一边说着,一边把盒子打开。
“吃吧。”他把凳子往曲捷径面前移了一下,问,“这样你吃得着吗?”
曲捷径无法接受这种非人般的待遇,要求看守给她喂饭。
“你想得挺周到,竟敢让我给你喂饭?”
然后他问曲捷径:“你是不是想让我下岗?”
“这里没人看见你给我喂饭。”
“谁说没人?”
曲捷径转动脖子看了看有限的四周,说:“我没看见这里有人。”
“你看不见,不代表没人。”看守说,“这里只有他们看得见你,你看不见他们。”
“就算有人看见也没事,你又没干什么坏事,只是给我喂几口饭而已。”
看守不但不敢喂饭,还不敢跟她多说话。
“你是冷血人。”
曲捷径朝他的背部瞪了一眼,忙把嘴从笼子的的缝隙里伸出来,使劲往饭盒里舔了一下。一口下去,她只叼到几根青菜。盒子另一端有几块不肥不瘦的猪肉,但是嘴够不到那个地方,她只能望肉哀叹。
把离她最近的青菜和米饭吃完,那几块引人瞩目的猪肉还是原封不动地呆在原来的地方。要是不吃掉它们,她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。
她朝看守说:“你能不能帮我把盒子换个方向?”
看守转身一看,忙称赞:“你挺利害呀,这样也能吃掉这么多饭菜。”
把饭盒换了一面之后,看守让她慢点吃,别着急。但是没一会儿工夫,她就把盒子舔得一干二净了。
“我吃完了,你再给我拿一份来。”她对看守员说。
看守回头看见盒子里一粒米饭没剩,惊问:“你还没吃够?”
“是的,你再给我拿一盒过来。”
“没饭了,犯人只能吃这么多。”看守说着就把盒子拿走了。
他回来之后,曲捷径又说:“你给我弄碗汤来吧。”
“现在已经过了吃饭时间,食堂里没汤。”
“那你给我弄杯水,我口渴。”
看守出去给她弄了杯水进来,让她喝了就把杯子放在凳子上,然后就转身没说话了。
傍晚时分,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但她仍没听到外面有动静,也没看见有人过问她的情况。眼看天就要黑了,她又想起吴志的好处。
她问看守:“有人来派出所找过我吗?”
“我没出去,不知道。”看守回答。
“你刚才出去打水没听说吗?”
“没有。”
想到今晚要在狗笼子里度过一晚,她心一阵拔凉。脑子转了一下,她蓦然又想起总找机。早前跟总找机在一起的时候,她就听说他爸是政府官员。
听说有一次,总找机嫖娼不幸被抓,只在里面呆了几分钟就被释放了。而其他嫖友不仅在里面呆了一个月,还被罚了几百块钱。他不但没交一分钱,抓他的人还向他道了歉。
曲捷径听说此事之后,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说:“还是你幸福,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爸爸。就算犯了法,也没人敢让你伏法。”
总找机很得意,说他投胎技术好。
曲捷径一想起这事,就想找他帮个忙,看看能不能沾点光。
她问看守:“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?”
“不能。”看守答道。
“那我怎么才能跟家里人联系?“
“等我们局长回来再说。”
“这么晚了,他也没回来。”
“等吧。”
“万一他今晚不回来呢?”
“那就继续等呗。”
“我今晚怎么办?”
“还能怎么办?”看守说,“你就在这里呆着呗。”
“晚上我怎么睡觉?”
“就这样睡呀。”
狗棚里只够一个人蹲着,连转个身也没法实现。
她问看守:“这么小的地方,怎么睡?”
“没地方可睡,你闭着眼睛就行。”
这可把曲捷径吓坏了,她大叫着:“一个晚上这么长,我怎么蹲到天亮?”
“我也没办法,你要是不想蹲笼子,那就赶紧找人救你出去。”
“你们不允许我打电话,我怎么找人?”
看守还是说:“等谢局长回来再说。”
想到他刚才那番话,曲捷径就生气。
“你明知道他今天不会来这里,为什么还要耍我?”
她话音一落,狗腿子就拿着饭盒进来了。
“谁耍你了?“他把盒子放到中午那张凳子上,说,“饭来了,你先吃点饭吧。”
“你放我出去,我要打电话找人救我。”曲捷径对他吼叫着。
“你要给谁打电话?”
“我要给我男朋友打电话。”
“你男朋友在什么地方?”
“林巴市。”
“你男朋友是什么人物?”
曲捷径灵机一动,马上给自己编了一个高大上的男朋友。她把总找机的老爸跟他换了一个身份,说自己的男朋友是政府官员。
狗腿子让他说名字,但她不知道总找机老爸的大名,只好把总找机说了出来。虽说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奇怪,但狗腿子还是答应了,然后叫她说电话号码。
“我自己打电话,不用告诉你号码。”
“谢局长没回来,我们不能让你打电话。”
把总找机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之后,狗腿子立刻就走了。回到办公室,他按曲捷径提供的号码拨打了总找机的手机。
总找机正在家里吃饭,身边坐着老婆孩子。一听对方说是派出所的人,他以为自己找小姐的事又被别人抓了把柄。
他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是派出所哪位?”
为了自己被抓的时候少在里面受点折磨,他曾请那里面的几个人吃过饭、唱过歌。里面有几个民警跟他关系不错,每回得到扫黄的消息,他们就会提前通知总找机老实点,关键时刻不要出去找小姐。
狗腿子跟他不熟,也不知道他进过几次派出所。把自己的名字一说,总找机在脑子翻了好一会,也没翻出他的名字。
他问狗腿子:“你找我什么事?”
“你是曲捷径的男朋友吗?”狗腿子问。
一听见曲捷径的名字,总找机赶紧瞄了老婆一眼。幸好老婆正在剥龙虾,没注意他鬼鬼祟祟的表情。
他对着电话小声说:“我不是,你打错电话了。”
“我没打错,这号码是她告诉我的。”
“你打错了。”总找机重复一次,就准备挂电话。
老婆听他说话语气不对,抬头看了他一下,问:“谁给你打电话?”
“派出所的。”
“派出所的人找你干什么?”
“打错电话了。”
总找机说着就要挂电话。
“派出所怎么会打错电话呢?”老婆不相信执法机关会乱打电话,于是把手伸向他,说,“你先别挂,把手机给我。”
总找机不敢违抗,只好把手机给了她。
老婆拿过手机,问电话那头:“请问你是哪位?找我老公什么事?”
狗腿子听了这句,一下就懵了。
他问对方:“总找机是你老公?”
“是呀,你找他什么事?”
狗腿子惊讶之余,忙把曲捷径让自己打电话的事一说。
总找机老婆气得当场就骂:“那个贱人真是死性不改,被我痛打一顿还没长记性,竟然还敢找我老公救她?”
骂完之后,她又对着电话那头狠狠地说:“你们给我把她看紧了,千万别放出来。能关到死就关到死,关不死也要打死。她要是再说找我老公,你们就给我狠狠地打!”